方继学,明成化嘉靖年间人,字一敬,时称“西堂先生”,平阳慕贤东乡白沙(今龙港白沙)人。方燧曾孙,家学有渊源,通经史百家,主要著作有《诗经本旨》《五经辨疑》《河图衍》《两浙人物志》《心学肤见》,编有《平阳江南文献录》《浙音会略》等。
明朝中期,平阳大兴社学,县令万民华刻《养蒙童》一书以训学童。白沙周家桥里人方元尚舍基建立白沙社学。方继学入社学讲学,四方学子云集其中,切磋学术,白沙社学一时“文名大震”,名闻遐迩。
在方继学学术生涯中,与温州龙湾王瓒交往最值得称道,这是一场没有身份差异、唯有人格平等,尊重学术的交往。王瓒(1462— 1524),字思献,号瓯滨,谥号文定,弘治九年(1496)进士,殿试得一甲二名(即“榜眼”),官至礼部左侍郎。他是学问精深的官员,曾应温州知府邓淮之邀,修弘治《温州府志》。他还两任国子祭酒,四典礼部会试,撰修国史,侍讲经筵,被誉为“学冠一时,四海师模”,是明代政界和学界风云人物。正德七年(1512),方继学携带《浙音会略》《两浙人物志》等自著到金陵拜见王瓒,以资修志。他还向王瓒借书以考证校对。王瓒阅过方继学著作后,对他刮目相看,非常敬佩其才华,就将他安置下来,并命两个儿子王侹和王健拜方继学为师。王瓒在公务之余,经常与方继学谈文论道,议论古今得失。非但如此,他还给《浙音会略》写序。正德十三年(1518)十二月,王瓒从江西玉山顺道回永嘉省亲,再次会见方继学,两人谈文论诗,王赞将平生诗作的手稿交给方继学,托他删选成集。两个人诗文论交,惺惺相惜,结下深厚友谊。
方继学归家时,王瓒依依不舍写了《送方一敬还平阳》一诗相赠:“半箧新编见异才,归途遥过子陵台。兴高每扫如椽笔,吟苦须倾蘸甲杯。苞凤一鸣成世瑞,人龙此别几时来。秋风三径依然好,松竹阴森菊正开。”诗中称方为“异才”、“人龙”,由此可见对方继学才学的的赏识。
方继学父亲方元衡去世,王瓒与其同悲,作《挽平阳方元衡先生》一诗。即使王瓒在北京任职时,对这位家乡的这位布衣好友思念不已,不忘寄诗抒怀,作《寄乡友方一敬》。
方继学在自家“西堂”展卷阅读王瓒所托的诗稿,经几个月精心编选,“取其尤者汇为一编,颜曰《瓯滨摘稿》”,以回报王公厚爱。王瓒去世十三年后,门生故旧想给王瓒立“谥议”,因生前王瓒最赏识方继学,相交也最厚,所以众人公请方继学执笔。谥议要评议其生平事迹,依据谥法拟定谥号,奏请钦定。方继学为了写好谥议,他参考了先皇帝所制敕词,当今皇帝所封诰词,大学士李东阳等名人所写的墓志,并爬山涉水采访乡人的评价,获知王瓒生平言行。然后才开笔撰成一篇《永嘉梅轩王公私谥议》一文,对王瓒生平的道德、文章、学业进行客观评议,“一德不惭,平易不訾曰简;恭己鲜言,宽乐令终曰靖……独因德致议,参之众论,请谥曰‘简靖’,以表公之懿。”若非相交之深,绝不会写出如此情谊深切之文。
方继学问学渊宏,尤好著述,经史、语音、考据等无不涉猎。在讲学之余,他编著了《五经辨疑》《河图衍》《江南文献录》《浙音会略》等书,可谓著作等身。尽管著述尽失,但从书名和种类来看,足见其天才和勤奋。尤其是编辑《江南文献录》,对江南文献的整理和传承是有功绩的。江南垟经北宋陈经邦、经正兄弟开风气之先,但随着世道变迁,气运升降,江南先贤文章不少沦没,方继学与同道陈宗阳两人为存续江南文脉,搜罗和整理家乡先贤残文遗墨,使之不与“海桑俱化”,汇编成册。正好云南布政司左参政柘园陈宣南归,方继学将书稿送呈陈宣审阅,陈宣欣然为此书作序。
方继学平生以著述为主,其诗文亦佳。他去世后,其门人将方继学的手稿编为《西堂会稿》计二十二卷,其中近体诗两卷,并予以刻板发行。方继学的侄儿方知科与瑞安阁巷人陈挺(1529- ?)是好友,常谈及方继学往事。陈挺钦慕不已,因为隔世知己,写诗《方西堂从子过予话旧,因悼西堂先生两首》以表怀念。陈挺对《西堂会稿》中的近体诗百读不厌,在《书<西堂会稿>后》一诗中写道:“吾温自古小邹鲁,否则此翁焉取斯。好诗二卷读又读,手舞足蹈不自知。噫!杨意不逢兮空子虚,奇宝道弃兮鼠朴纷。如古今之隐沦兮心或非,先生心之自得兮舞雩咏归。”
对方继学的学术传承,刘绍宽在民国《平阳县志》中有一段精彩的评论:“宗起为牖岩高第弟子,肃庵、果庵俱师事之。立朝风节具有可观,两家子弟皆能敦行著书,西堂晚出,犹不失其矩矱先正之遗风,远矣。”
刘绍宽这段话对江南学术传承勾勒出一条清晰的脉络,史伯璇(号牗岩)传承朱熹理学,其高第弟子徐兴祖(平阳县城城东人)在江南有弟子王宗远(肃庵)兄弟、方子深(果庵),后者有子方燧,有曾孙方继学,刘绍宽“目光如炬”,把徐、王、方合传。如此看来,方继学正如其名字一样,继承了永嘉先辈的理学薪火。
(撰稿人:陈文苞)